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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莹:守着母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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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莹:守着母亲

杨莹:守着母亲

看着贾平凹先生这幅画作,我思量着一位善良的母亲和一个孝顺的儿子。

8月27日那天,画家王志平夫妇来找我,说他要画一张有关民工的画,到我这里找一幅摄影作品,这时他接到贾平凹先生电话,说他母亲手术三天了,怎么还是不通气,急得他不停地给主治大夫打电话,一再嘱咐要用最好的药。那天,我们几个陪他去了贾妈妈住的那家医院,守候在医院的外面。由于贾妈妈年纪大了,肝肾功能衰退,恢复得很慢,儿子再急也是无用。还是没通气,我遗憾这阵子买什么好吃的贾妈妈都吃不成,心想着,老人嘛当然恢复得慢,可总会好的,等贾妈妈出院了,我们买了她喜欢吃的送家去。

贾先生是个大作家,他更是一个普通的儿子。自己的母亲,世上只有一个,走了就再也没有了,尽心尽孝是要抓紧的,并且是要亲自的,儿子的朋友们最近都不敢打扰这位作家儿子,他们想帮忙也是帮不上的,他们知道,最近这些天来,这个孝顺的儿子一直守护着自己的母亲,深怕自己以后在心上留下什么遗憾。

那天,贾先生回到他工作室里画了几幅画,其中也画了这幅《请神龙为母通气图》。从那天到今天才刚刚十天时间,他母亲就离开了他,早知道这样,他可能不会让母亲做那个手术的。可是一切都是那么难以预料,他一定是为了让母亲活得更长久生活得更好,竭尽孝道尽一切可能挽留和延长母亲寿命,才接受大夫的手术建议的吧。

陕南丹凤县棣花村,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,离西安有3小时的车程,三天前,儿子和儿媳陪着母亲回到故里,默默地守着母亲。多年以前,这个儿子的父亲去世了,不久,这位母亲追随着儿子去了城里,老家的房子空下来给乡亲住了。母亲在城里住不惯也得习惯,因为母亲的心里没有一刻不惦记着城里身有病患的儿子,她一直为儿子的身体操心劳神着。

在城里,从多年前的住不惯到后来的习惯,母亲心里在静静地守着儿子,是儿子撑着母亲的一片天。无论再忙,儿子心里也一直守着母亲,在他遇到事业和家庭的挫折时,是母亲给了他最大的安慰。

贾先生有篇题为《我不是一个好儿子》的散文,从文中看到贾先生经常给母亲送钱,是一个非常孝顺母亲的儿子,“不是一个好儿子”只是他自己那样认为,怕是“常回家看看”的次数没有他想的如普通儿子那么多而已,如今,这个年龄有家室有事业的人谁又能保证每隔几日和父母吃一顿饭呢?大作家虽然忙,母亲的家他却是常回的。其实,每个人到了中年,都很难保证“常回家看看”了。记得两年前的一天,我们夫妇陪贾先生办完一件事,本来要一起吃饭,这时贾妈妈让他大妹凤霞打电话叫他回去吃午饭,并说他隔几天必须回一趟老人那里看看,吃上一顿饭,他说不如你们一起随我回去吃吧。我问够吗?他说,管你们吃饱。我想这样也不错啊,一可满足我的某种好奇心,二来也让百忙中的大作家尽了孝心,再说,他母亲老觉得他饿着,非要他吃饱。那我们做朋友的更要满足这娘俩儿的心思了。

那天我吃了贾妈妈包的素菜饺子,贾妈妈看上去很精神,从她的说话和动作看怎么都不像已是78岁的老人了。那次临走,贾妈妈和凤霞给贾先生装了一大塑料袋包好的素菜饺子,让他带回去放进冰箱,写作时饿了煮着吃。那时,他正在修改他的长篇《秦腔》。作母亲的一直心疼儿子的身体,希望儿子吃好吃饱,认为“我娃写出来的字,都是我娃的心血”。我为作家儿子和他母亲的故事感动着。

这位大山里走出的儿子终于又陪着他的母亲回来了。这些天,儿子守在母亲身边,他回忆着母亲,感受着母亲怎样地一点一点离开自己。这个儿子和这个母亲正在经历着一场生离死别……

看着遗像上贾妈妈慈祥的笑容,我的眼睛模糊起来,忽然就想起了一个黄昏,我在西大上完硕士班的课,往学校大门方向走时看到一位熟悉的老人瘦削的身影,她独自坐在藤廊下乘凉,我定睛一看,是贾妈妈,便走过去打招呼,贾妈妈伸起胳膊指指旁边宿舍楼的方向,热情地招呼让我去她屋里坐,我说不啦,咱们这里说说话吧。我问了问贾平凹的女儿浅浅的情况,她说浅娃也在这学校上课呢,常常还住她这儿哩。看样子老人已经习惯了城里的生活。就是这样一位普通而勤劳的母亲,为中国文坛培养了一位伟大的作家,她除了承受一般母亲所承受的痛苦和快乐,她还承受了一般母亲所没有承受的灾难和幸福,贾妈妈是伟大的。

面前穿一身孝服迎来送往的人把手伸过来要和我握手,我一看,正是为母亲守灵的贾先生,此时他已和我前面的那些人都一一握过。他看上去还好,但这个时候,叫我礼貌地微笑一下都有点难。我说:“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,你的健康就是对贾妈妈最大的孝了,老人多么希望你健康,你可得多吃东西,吃了东西就有精神哦。”我感觉自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样的安慰话,嘴笨拙起来,我一到关键时候就这样。

贾先生点着头,他告诉我们,贾妈妈走的时候很安详,他会注意自己身体的,今天来的人多,他过会儿去吃。这时,我往后退几步,看清楚了贾先生写的概括了贾妈妈一生的挽联:“相夫教子慈悲贤惠,持家有道六十年;扶困济危知理明义,处世传德八十载。”

贾先生正陪着我们在里屋说话,谈着老人最后的身体情况,有乡亲进来对他说:“烧纸了。”于是,贾先生出去与他的弟兄姊妹们在院里跪了下来……

握别时,朋友们感觉到,所有的担心和叮咛这时对这个儿子都显得多余了。道一声珍重,向贾先生和他身后的小屋挥一挥手。

回城的山路上,飘着秋雨,车里,听到正放的一首歌,是陈洁仪的《天冷就回来》:“……不知为什么,伤心像快乐,妈妈笑着说她也不懂得。我想出去走一走,妈妈点点头,妈妈的眼里有明白,还有一份无奈,天冷你就回来,别在风中徘徊……雨水一点一点洒下来,那滋味叫作爱……天冷我想回家,你已经不在……”这歌词我记得不全,或许有些地方记错了,可是,这时它却表达了一种情感,我感觉它就像是为这对母子写的。

一行泪,就轻轻地从我的脸上滑落,为了一个伟大的母亲。

“……朋友问为什么幸福不快乐,我微笑着说我也不懂得……我想出去走一走,朋友点点头,朋友的眼里有明白,还有一份期待……”车子出了山,雨停了,车里的歌继续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