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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神磊磊:世界是由文艺青年改变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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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就是由文艺青年改变的

六神磊磊:世界是由文艺青年改变的

作者:六神磊磊(专栏作家,著有《你我皆凡人:从金庸武侠里读出来的现实江湖》)

曾有人这样解释文艺青年——“穷且追求与众不同的人”。假如按照这个标准,孔子将光荣地成为最早、最知名的文艺青年之一。

孔子是穷困习惯了的,自称“吾少也贱”,成年后还有过连续几天没饭吃,饿到脸发黑。但作为文艺青年的先驱,在时人的眼光里,他的生活方式很可能被认为是挺装蒜、挺矫情。

他是众所周知的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,而且钟爱一种以伟大的神农氏的姓氏命名的小资食品——姜,且十分注意摄入的分量,文艺而优雅。他对料理的形状、桌席的陈设、食材的新鲜都讲究到了苛刻的地步,甚至会因为厨师的刀工不佳而拒绝就餐。

在客观条件有限时,他也会表现得随遇而安,吃简单的食品,枕着胳膊就能快乐地睡觉,并不忘更新一下朋友圈:“饭疏食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。”

这句话是如此富有新媒体气息,总让人忍不住想借给老人家一支自拍杆,好方便他配发图片。

我们很难想象,二战中叱诧风云打败希特勒的英国前首相丘吉尔,居然也是块画画的料,英国宫廷画家约翰·拉沃瑞爵士评价的那样:“如果不是从 政,他将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。”

孔子和伽利略:中西不同的文艺范儿。

如同人们所揶揄的那样——文艺青年们常常是互相怜爱的。对于那些同样文艺范儿的人,孔子总是表现出掩饰不住的欣赏。

例如有一个叫荣启期的人,是个穷游爱好者,年纪虽然老迈,却常喜欢穿着鹿皮制成的炫酷衣服,敲打着乐器,吟唱着诗文,孤独地在野外游逛。孔子对这个人就喜欢得紧,曾经和他谈得娓娓忘倦。

此外,作为一名教师,每逢学生集体回答问题时,孔子一定会给那个最文艺的答案判最高分,屡试不爽。

比如他询问学生们的人生志趣,同学们纷纷作出了抱负远大的回答,包括治国理政、经邦济世等,却都仅仅获得了孔子的平淡回应。唯独一个叫曾皙的学生的回答,由于非常文艺范儿,被孔子大加赞赏,判给了最高分。

这个答案就是大名鼎鼎的:“暮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”这场景是如此地文艺,翻译成现代的表达方式,堪称是一场经典的说走就走的旅行

和今天的许多文艺青年一样,孔子还花了大量精力在看似徒劳无益、不直接增加社会财富的事物上,所谓“多能鄙事”“博学而无所成名”。据说他“善御”,马车驾得很好;还能射箭,相传曾演射于矍相之圃,观众如堵;他还会亲手演奏各种乐器,在饿着肚子时也能弹个不停。

和孔子一样,所谓的“多能鄙事”,沉湎于一些貌似完全无用的活计,并非是中国文艺青年才有的毛病。国外许多伟大的文艺青年也是如此。

例如堪称16世纪人类最强大脑之一的伽利略,就可谓是当时“多能鄙事”的文艺青年的代表。

此君在22岁时,就已被人拿来和上古先贤阿基米德相提并论,然而他却不肯专心做理科超男,而是常常文艺情怀泛滥。他似乎觉得数学、物理学、天文学都尚不足以填满脑子,仍然着迷于古籍、诗文、音乐、歌曲、绘画甚至蔬果园艺栽培。

24岁那年,他在佛罗伦萨研究院作演讲。作为名噪一时的科学奇才,他的演讲内容不是惯性,不是单摆,不是重力,而居然是——《神曲》。

直到去世时,伽利略还提出了个特别文艺的遗愿——希望葬在米开朗基罗的身旁。他是一个将文艺坚持到死的人。

1914年,希特勒的画作,《慕尼黑旧的居住庭院》。

托尔斯泰和巴尔扎克,教你如何风雅生活。

科学家都能文艺至此,更毋庸说文学家。比如托尔斯泰,据说也是个“多能鄙事”的人物,是一位颇富工匠精神的手工艺爱好者,在书房旁专门设置了做手工活的车间,陈列着榔头、铁钳、钢锯、锉刀等各类家什,甚至还有干活专用的围裙。

托翁制作牛皮靴的故事广为流传——据说他曾经亲手制作了一双工艺精良的高筒皮靴,作为送给大女婿的礼物。女婿岂敢当真穿?于是将皮靴郑重无比地摆上了书架,并贴上标签:托尔斯泰文集第13卷——此前《托尔斯泰文集》刚出版了12卷。

有的伟大人物甚至把“如何文艺地生活”当成一件大事来郑重研究,比如巴尔扎克,一个堪称是文学史上的拿破仑的巨人。

近年来,有一本名叫《格调》的书曾在国内风靡,从围巾面料的选择到花园栅栏的设计,它都有涉及,被不少国人当成是中产阶级的生活指南。然而,在保罗·福塞尔撰写此书上百年前,巴尔扎克就在超级繁忙的写作计划之中,抽空写了一部类似的《风雅生活论》。

巴尔扎克兴致勃勃地把人分成三个等次——“劳动者、思想者、有闲者”,并将其分别和三种生活方式对应——“劳碌生活、艺术家生活、风雅生活”。这简直就是当今网上的分类法——普通青年、文艺青年、二B青年的翻版,观之让人忍俊不禁。

在这本集子里,大作家、大文艺青年巴尔扎克津津乐道地指导人们“有趣味地花钱的艺术”,包括怎么穿衣服、怎么装饰房子,甚至怎么抬腿走路,以便成为一个文艺而优雅的新贵。对于一些不够酷、不够文艺的生活方式,他是相当鄙视的,例如给家具和装饰品都套上套子,他觉得那将丧尽逼格。

尤其让后世文艺青年们心有戚戚的是,巴尔扎克甚至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来研究咖啡!这也难怪,他的《人间喜剧》据说就是用五万多杯咖啡浇灌出来的。

当然,上述的文艺青年都有着超人的才能禀赋,才终于成为文化史上的巨人,改变世界。不过,历史上也有许多文青,他们天赋平平,却也分别用各自的方式影响了时代的走向。

理查德·费曼,美国物理学家。1965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。费曼永远对周围的世界感到好奇,兴趣广泛、积极尝试、学啥像啥且都颇有所成:他学开 保险柜成了“神偷”;玩邦戈小鼓使他的舞团得到美国第一、巴黎第二;研究马雅古文明的象形文字,达到能鉴别古抄本的水平。

唐朝的文艺范儿是什么样的?

横跨四个世纪的中国唐朝以诗歌出名。在唐朝最繁荣的时候,有一位著名的王公,就是个典型的资质平凡却又真心热爱文艺的人,叫做岐王李范。

李范原名李隆范。当他的兄长李隆基成为皇帝之后,他就按照惯例去掉了名字里神圣的“隆”字。

李范是一个纯粹的文艺爱好者,地位相当于大唐诗歌俱乐部名誉主席。他好学、工书、爱儒士,不甘于一味奢靡纵欲,而是更追求富有文艺格调的生活,几乎一生都在努力亲近文艺工作者。

在住所的装潢上,他也极力和自然环境相贴近,显得文艺、雅致而富有情趣。有诗歌记载说,他的一处居所是“隔窗云雾生衣上,卷幔山泉入镜中”,环境优雅如斯,非常适合召开文艺座谈会。

由于他提供的良好环境,以及对文艺工作者们“无贵贱为尽礼”的态度,他的家成为诗人名流的集散地。各个阶层、各个年龄段的艺术家都频繁出入于他的沙龙。大诗人杜甫、王维、音乐家李龟年都是他府上的常客。

甚至有一种说法称,少年王维是直接得到了他的推荐,才逐渐蜚声长安的。不然王维的人生轨迹都要因此改写,唐诗的历史也将因此改变。

我们有理由认为,李范本人的诗写得一般,至少不够优秀。他自己没能在《全唐诗》里留下哪怕一首具有影响力的作品,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推动了唐诗繁荣的文艺青年。

说到李范,我们还会想起他的妹妹——玉真公主。这位贵族女士身上有着一种如今更饱受争议的标签:文艺女青年。

我们对这个词常怀贬义,甚至恶毒地想象她们“一路挨炮去西藏”。然而玉真公主在唐诗史上的作用非常重要,王维和李白都先后得益于她的推荐。有记载说,王维正是用一首琵琶曲《郁轮袍》以及多首秀丽的诗句,才打动了她,获得了大力推介宣传。

不过,文艺女青年只能像玉真公主那样,凭着特殊的贵族身份才能参与文学活动吗?当然不是。中国女文青常常富于才情,甚至成批地涌现出杰出人才。她们几乎没有缺席中国的任何一次大的文学浪潮,无论唐诗还是明清的戏曲小说。

薛涛,这个和刘采春、鱼玄机、李冶并称“唐朝四大女诗人”的尤物,可谓是唐代最知名的女文青。她的寓所位于成都西郊浣花溪畔,和大名鼎鼎的杜甫草堂相邻,是唐诗爱好者们向往的又一传奇圣地。

薛涛的传奇,很难用一句话简单概括。她和当时最风流知名的诗人元稹、韦皋谈恋爱,和白居易、刘禹锡、杜牧等诗坛的泰斗相唱和。她是一个文艺的“纸控”,不能忍受乏味难看的纸张,专门制作了桃红色的精美小笺来写诗,引发无数后世文青争相效仿,成为著名的“薛涛笺”。

在唐诗的圣殿里,她绝不是只是凭姿色和“薛涛笺”凑热闹的。“平临云鸟八窗秋,壮压西川四十州。诸将莫贪羌族马,最高层处见边头”——她的这一首《筹边楼》,气势之雄壮,议论之豪迈,即使放在盛唐也是佳作。